8月16日,也就是昨天,谷歌现任CEO皮柴在一场面向全谷歌员工的会议中发表了关于“回归中国”的回应:“我们近期不会在中国推出搜索产品,我们会不会,甚至能不能做出这款产品都是未知的,但谷歌的相关团队正在试图找到更多可能。”
皮柴用了“not close”这个略带暧昧的词来形容目前的进展,显然是希望更加进退自如,也为后续的公关辞令提供佐证,但明眼人应该都清楚,谷歌的回归没那么顺利。
图来自中关村在线《进Google工作有多难?看看面试问题就知道》
和出身苏联的谢尔盖不同,来自印度的皮柴对中国市场一直很感兴趣,15年接受采访时表示出回到中国市场的强烈意愿,称中国会是谷歌下一个十亿的先发市场。但迫于种种压力,皮柴16日的发言也给“谷歌回归事件”盖棺定论——谷歌是否能回到中国,还犹未可知,但起码短期内绝无可能。
事情还要从8月份说起,美国一家调查新闻网站The Intercept,在8月初披露了谷歌正在开发适合于中国互联网政策的审查版的引擎,并将这一项目称作“Dragonfly”计划。随后,人民日报便在Twitter和Facebook上发布了消息:“欢迎谷歌返回中国大陆,但必须遵守当地法律。中国所有的外国互联网公司都应该尊重中国的互联网管理。”而这条推文,一度被视为谷歌重回中国的讯号。
正如《权力的游戏》中的名句,“但是之前的话都是废话”。人民日报的回应,绝不是空穴来风,它要表达的或许并不是友好的“邀请”,而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在这之前,Facebook在中国注册子公司便被拒绝。这意味着,即使在开放的大背景下,国外的互联网公司想要进入中国也绝非易事。但无论谷歌是否已经打算进入中国市场,The Intercept的报道和人民日报的提醒,对谷歌来说也有不小的负面影响。短时间内,谷歌已经没有进入中国的好时机,所以由CEO通过官方渠道澄清事实,无论是对内安抚公司内部,还是对外平定舆论都是明智之举
是什么制约了谷歌?
谷歌作为Alphabet公司旗下最大的子公司,在决策上必然会有种种不便。而在我看来,牵制谷歌的掣肘主要有以下几个:
一、内部员工的激烈反弹
谷歌在硅谷的互联网公司中,也是较为少数的奇葩存在。因公司业务复杂的政治性,稍有不合就有员工联名上书,给谷歌的业务拓展造成不小的压力。
几个月前,数千名谷歌员工联名签署了一份致皮柴的信函,抗议谷歌参与提高无人机打击精准度的五角大楼项目“Project Maven”,并要求谷歌宣布永不参与“发展战争技术”。
经过多轮抗争,谷歌选择妥协,搁置了五角大楼的项目,员工的话语权获得了胜利,但同时“Don’t be evil”也从谷歌的员工行为准则上消失。
图来自教育联展网《谷歌是如何打造企业文化的?》
据BUSINESS INSIDE的消息,谷歌的一个聊天小组中,有员工将谷歌开发“阉割”过的搜索引擎视为新的“Project Maven”。谷歌内部也已经有1000多名员工签署了请愿书,要求谷歌的高管解释开发“中国引擎”的原因,并认为这一计划计划存在道德和伦理问题。
来自员工的压力,皮柴出面解释的最大原因。一方面,谷歌要想要进入中国,就必须遵守中国的法律政策;另一方面,进入中国前,首先要过员工这一关。这也是为什么在16日的员工内部会上,皮查伊的措辞非常暧昧不清的原因。
二、复杂的关系
佩德罗·多明格斯在《主算法》中说:“如果因一方控制了另一方的系统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在短时间内结束,那么我们最好拥有更智能、更快、复原力更强的网络。”
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是一家业务非常多且复杂的伞形公司,涉及的业务除了传统互联网还包括无人机、智能终端、生命科学等高新技术。谷歌甚至研究肿瘤,毫不夸张的说,这家公司以后研究出永生的技术我也不觉得夸张。
而谷歌已经开始和五角大楼合作,这也意味着谷歌的技术具有非常强的军事价值。
谷歌这家公司的体量和实力,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已经和《生化危机》里蜂巢公司(HIVE)相提并论了,
谷歌称自己在Project Maven”项目中扮演的角色是帮助五角大楼使用机器学习软件来训练无人机,加快无人机的影响分析速度,更快识别目标类型。尽管谷歌多次强调该技术仅限于“非攻击性”用途,但其背后的机构并不能让人信服。
正如现任美国国防部长Jim Mattis所说,五角大楼的核心目标是提高美国军队的“杀伤力”。
谷歌帮助五角大楼提高了无人机的目标识别效率后,五角大楼会将其用于什么领域不得而知。但值得注意的是,无人机已经在战场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塔利班头目法兹鲁拉就是在阿富汗被无人机击毙的。
但是,影响国家安全的技术远不止无人机。
图来自和讯网《探秘谷歌数据中心》
除了在“Project Maven”中的用作军事打击的无人机,谷歌在人工智能上的研究同样不可忽视。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与国际事务中心在2017年7月发布的《人工智能与国家安全报告》中指出,AI技术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数据分析能力会对一国的国家安全构成威胁。
虽然一年以来谷歌动作频频,先是在中国设立AI Lab,后是投资京东,推出“猜画小歌”。这一切都好像传达除了“谷歌即将重回中国”的错觉,这或许是谷歌的前期尝试,但谷歌进入中国,必然会带来对国家信息及数据安全的一些担忧。
出于这样的考虑,中方也绝不会轻易让谷歌进入中国,等待皮柴的必然是层层的审查和限制。
谷歌并非一尘不染
谷歌并非没有舆论危机,事实上谷歌在虚假广告上栽过跟头。
2009年,大卫·惠特克(David Whitaker)的假药事件,让谷歌首次形象扫地,这里就要提到惠特克了。惠特克是一名美国的假药贩子,长期通过网络向美国消费者出售假药,用植物油和蛋白粉伪造生长激素和类固醇药物;售价高达1000美元一瓶的类固醇甚至是不值一文的纯净水。
根据媒体的报道,2008年他从墨西哥被引渡回美国之后,面临着至多65年的监禁(当时他已经34岁)。为了立功换取减刑,惠特克向美国联邦调查人员供述,在明知不合法的情况下,谷歌广告销售人员曾经主动帮助他避开谷歌过滤机制,在网上投放假药广告。
谷歌客服积极帮助惠特克优化、分析、挑选和购买关键词广告,甚至帮助他对自己的网站改头换面,通过暂时去掉首页药品广告和购买按键的途径,伪装成一家医疗信息网站通过谷歌的自动审核机制,然后再恢复购买选择。
这件事最终让谷歌赔了5亿美元,也让从不作恶的座右铭第一次受到公众的质疑和挑战。
这件事过后,谷歌开始意识到虚假广告尤其是虚假的医药广告的危害性,现在在谷歌搜索一些疾病的关键词,依然可以显示广告,但排名靠后,并且标注了广告标识。
物是人非的谷歌,用什么来填补这8年?
比起上述复杂的原因,谷歌想要重返中国,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市场的土壤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
在这八年里,中国已经从PC时代过渡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离开时,中国刚步入3G时代,再回来的时候,中国的5G已经在国际领先的地位。谷歌在中国市场的老一套方法论早已不再适用。
谷歌不在的时间里,中国的算法推荐机制成为互联网产品的主流。搜索已经从单一的搜索引擎,转变成搜索和推荐并重的双引擎运营。同时,像抖音等崛起的短视频产品,也增加了不确定因素和竞争风险。
图来自搜狐《为秘密调查谷歌,法国检察官做了一年的离线调查》
这些算法以及它们克服的中国互联网用户痛点,都是根植中国市场的产品才能抓住的,而谷歌离开用户已经太久了。
而谷歌想要,重新回到中国,就必然要面对最为一个新产品重新适应用户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激烈的同业竞争就会成为谷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谢尔盖设想的苏联式的节点并没有到来,实际上,直到2009年,谷歌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也不过是30%,同期的百度则是68%。
在国外版知乎“Quora”中有这么一个问题:“Is Google banned in China?”
而在这个问题下的第一条回答中这么说到:谷歌被屏蔽了,但谷歌在中国没有被禁止。谷歌的办公楼在五环内,谷歌从未离开过中国。
但谷歌中国8年来的存在感,只活在新闻和幻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