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2月，地点：中国
中国人自古喜欢在岁末年初邀功庆宴，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发展到互联网时代，这样的习俗便成为了各家所开的年度大会。
今年也不例外。
西装革履的人们，穿梭在每一家会场。
看见的，是挥斥方遒的大佬，在台上分享着愿景和激情、口水与细菌横飞，还有有各门各派的相聚，从划拳戏语中，圈定着未来的纵横，看不见的，是这些托起大佬们事业的员工，他们无心关注这场盛会，因为这一切，与他们无关。但他们却又密切关注着盛会之后的各种决策，这或许会影响他们眼下的工作和未来，甚至决定了是否还能留在这座城市的命运。
这一次，我们要讲的就是生活在这些大佬光辉下最底层的编外配置———-线下运营人员。
被饭局上大佬主宰着的人们
他叫张行，是ofo外包的基层车辆的运维，90后的他进入ofo一年不到，却深深的感受到这个行业的春夏秋冬。
刚入职的时候，正值ofo和摩拜大面积投放，几乎隔段时间就会有崭新的小黄车进入城市，张行的职责，是和同事们把车子运送到每个投放点。那会儿竞争对手摩拜的车还没有ofo铺量快，看着满街的小黄车，张行虽然累，但心里是骄傲的。
但好景不算太长，几个月后，小黄车超高的折损率让张行头痛起来。每天都有大量被破坏的车，维修的负担也变得重了起来。长长的街上依旧堆满了小黄车，但却没有几辆是完好的。私底下，他与同事们也在嘀咕，为什么，我们的小黄车如此爱坏呢？可惜，这个问题张行还没有思考出答案，他在近期的一次调整中，被辞退了。
被辞退的理由是，内部调整。
嘲讽的是，一直到辞退那天，他才发觉自己是“兼职临时工”。
我在近几个月的调研中，发现ofo的员工刚开始的时候普遍都有一种自豪感，但这份荣誉感随着车辆折损问题的增加而变得没底气起来，尤其是刚投放没几天，就被人七零八落的拉回来。
这究竟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带着这种疑问，我又走访了几家共享单车企业，或许是运气比较差，路上碰到的摩拜运营人员岁数都比较大，除了勤勤恳恳的工作，攀谈起来很难深聊。
春季时候遇到的李大哥是众多摩拜运维人员中的一个。
近四十的他在北京混沌了十年，靠着补胎和零工，组了一个小家庭，他工作很勤奋，每天朝九晚十的工作让他没有太多时间去顾及其家里，虽然听说ofo价格会更高一些，但骑过一次，黄灿灿的，摇摇晃晃，心里很不踏实，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摩拜的运营当中。同时，他也羡慕那个比他小很多的老乡，“他懂手机，就去了小蓝车。一天的工资是我的两倍”。那时号称史上最好骑的小蓝还未出事，李大哥羡慕的小老乡，还沉醉在一天赚两百多的“欢乐中”。
“临时工”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中层的管理同样看不透自己的未来。
小C是摩拜的前员工，在知道我的采访时，特意强调要将她的事情写出来，不过只能化名。
离职的她本来打算自己创业做个泡芙店，谁知道想店还未开张，自己的小梦想就被11月20日那场突如其来的清理彻底击碎了，装修过半的店铺被推得片甲不留。刚缓过神的她不好意思再回摩拜，就想着可不可以去应聘OFO试一下，结果看到这次互联网大会两位大佬谈笑风生的照片后，她也迷茫了，一个劲问我，如果两家合并，那我岂不是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也愣了一下，是啊，大家只关心什么时候合并，合并了是不是可以少收押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最基层员工的想法，就像滴滴合并优步，曾经的敌人突然变成了朋友，背后的资本高兴了，终于不用再烧钱占地盘，消费者高兴了，但员工却迷失了方向！
说的直白点，即便是创始人同样也无法决定自己去留，后面无数双眼睛望着他们，钱不是白烧的。
这样的担忧不是没有依据的，就拿这次互联网大会来说，前阵还在网上和马化腾互怼的朱啸虎，在乌镇，坐在了腾讯的饭桌上，业内都在猜测，摩拜和OFO的合并，已经成为了必然，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略讽刺的是，这个桌子上并没有OFO的戴威，也没有摩拜的胡玮炜———虽然她也来到了乌镇。
“战局比较明朗化了，再打消耗战就没有意义了，对双方损耗都很大，需不需要再打？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朱啸虎说，目前ofo和摩拜占到整个市场份额的95%，投放量已经过量饱和，如果想要盈利，两家合并才是合理的。
这个没有他们的酒席上，谈论着的，却是他们的去留，易飞很难揣测看到这张照片的胡玮炜会是怎样的心里。
会不会，也感受到一种与他的员工们同样的无奈。
资本主导互联网的“激素”十年
07年，资本大量进入中国互联网，概念一个接一个，风口不断。从电商到O2O，从共享出行又到新零售。被资本催生出的“激素巨头”越来越多，资本将“激素战术”练就得越来越娴熟。每一条赛道所需要的验证时间也愈来愈额短。
确定赛道—投资企业—扩充市场—继续投资—-（最终）或上市或合并收割，已经成为资本的一条通行的法则。而以红杉为主、喜欢“把鸡蛋放在不同篮子里”的资本更擅长在行业乱战之后促成合并，进行收割。聚美优品和乐蜂网，美团大众点评，滴滴快的，58赶集无不出自红杉们的得意佳作。
资本用激素大大缩短了整个市场的成长周期，让一个婴儿快速拥有了一副巨人的躯体。但心智赶不上体型的快速成长，“一个个激素巨人”在催促前行的路算一路跌坑摔倒。
24券倒闭欠薪，光圈倒闭欠薪。小鸣单车倒闭欠薪…据不完全统计，近些年赛道上倒闭欠薪的企业，多达几十家。
快速扩张和不计后果的疯狂补贴，像极了一个个刚刚暴富的土老板，炫耀式的将财富大举砸向一个个未经探索和验证甚至未经详细调研过的领域。创始人掷下豪言壮语，编制着他们心中的故事，用钱砸出的市场吸引更多人上船扩充着弹药，再继续下一轮挥金如土的烧钱大赛。
最终胜利者或是被巨头收购，或是自己独立上市，再去寻找下一条能复制的赛道，这场厮杀里面，京东上岸了，美团上岸了。饿了么上岸了。滴滴上岸了。更多的企业溺死在滑向世外桃源的途中。
资本是否要承担“抛弃费”
有人说，资本是促进行业发展的福星，战略抛弃一些企业是正确的，至于他们的死活这些细节不需要在意。但请不要忘记，资本不是慈善，他们已经从不断的押注中获取着十倍百倍的投资回报。
马云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资本是“激素企业们”的背后金主和推手，他们催熟所投资的企业，是希望企业会为自己带来更高的估值和收益。既然如此，当资本决定强行合并甚至放弃他所催大的企业时，是不是也要考虑下，承担这些企业倒闭或者合并后所带来的社会责任呢？
就像小蓝出事后，员工工资拖欠，易飞所居住的北五环附近的小蓝单车堆在那已经两月有余无人问津，最终还是被市政找来的车运走；投资它的资本是不是应该承担起解决烂摊子的社会责任呢？
大佬们挥斥方遒的时候，请带上温度
被激素催大的企业，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是拥有话语权的大股东，是背后的资本。在共享的这条赛道上，摩拜和OFO的合并似乎已是定局，接下来，又将是一批大的整合和裁员。裁员正常，整合也没错。但受合并变动影响最大的，一定是那些最底层的员工，以及编外的；临时工。他们曾经也是与企业共同奋斗过的同胞，战场上，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希望，未来不会被自己的企业抛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毕竟你们的饭桌上的决定，影响着千万人的命运。
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小C给我发了发一条短信，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还是决定放弃OFO，准备转投了另外一家看起来永远不会合并的企业，永安行，不过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变的，我能做的也只有祝福。
最后，易飞想说，这篇文章是为那些最没有发声的人群而写。但不处于低端的各位也不要觉得与己无关。毕竟资本当道的互联网从业者，没有高低贵贱，因为，你我，都是被资本左右的人。
本文作者：连线家专栏作者曲易飞 ；新浪微博@o2o头条 微信flytomylive 欢迎交流沟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