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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7点多,一辆中巴车沿着村里唯一的一条水泥路,由金陵镇抵达了武陵村。车上下来两个北方口音的人,他们手持专业直播设备,精神抖擞,就像刚刚出游回到家中。对于这一幕,武陵村民们早已见怪不怪,一些村民们还会主动上前攀谈,询问昨天的“直播效果”咋样。
自从2年前,当地特产小米蕉通过网络大火后,这座人口不到3000人的华南小村庄,很快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互联网产业链。先是有零星的村民通过互联网卖小米蕉赚到大钱,很快大伙儿一拥而上,延伸到周边的两个镇上,新建了十几个包装仓库、3家包装箱和胶带生产工厂,这些设施,成了方圆400多平方公里的经济中心。
2020年下半年,第一批外地人来到了武陵村,他们在一望无际的蕉田里做直播,每天变着花样给更多人科普这个“个小肥胖、皮薄清甜、果肉紧实”的香蕉品种。
不是所有村民都懂得如何经营网店或是做一场直播,但几乎所有村民都从这股浪潮中挣到了钱。几年前,代办给小米蕉的收购价最低时只有0.4元,有的村民嫌采摘麻烦,干脆让小米蕉烂在地里;勤劳的村民则拿起锄头,成片砍掉蕉树,换成木瓜等虽然挣不了大钱但能旱涝保收的作物。
而现在,小米蕉在村口的成交价就是1.5元,3年间翻了近3倍。于是村民们又把之前的经济作物全部换成了香蕉林,漫山遍野郁郁苍苍,翠绿的香蕉叶甚至蔓延到了穿村而过的水泥路上。如此,仍是供不应求。
于是不少外出打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回到了村子里,因为即便在村头做分拣封装,挣得也远比出去打工要多得多。面对来自全国的海量订单,除了抢量外,村民们还试图抢心智,“武陵村才是小米蕉的发源地,只有这里才能种出正宗的小米蕉”,一位正在分拣青蕉、白发苍苍的农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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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村隶属南宁市西乡塘区的双定镇,距离市区有50公里的车程。这是一座典型的农业村,没有任何工业基础设施。村里本来有一条水渠,接引右江的水来灌溉水稻,随着水利系统的改革,水罐站和水渠已经失去了灌溉的功能。
对于村民和附近镇上的人而言,“武陵”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们更习惯称呼这个村庄为“鸡蕉村”。鸡蕉两个字,完整概括了武陵村的全貌。全村人主要依靠两大支柱产业生活,一是养鸡,二是种蕉。过去,养鸡是村里人的主业,因为这是一个刚性需求;相较之下,香蕉的收益就差很多。
鸡蕉村盛产小米蕉,在村民们眼里,小米蕉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品类,堪称独一无二。
村民们的认知来自于几十年的种蕉经验。南宁是全国香蕉的主产区,武陵村的村民们种植过各种香蕉,但几乎所有农户们都知道,小米蕉是最适合这片水土的品种。广西是受台风、霜冻影响较为广泛的地区,每当这时候,其他香蕉会成片倒下,只有体重较轻、耐霜冻的小米蕉不受影响。此外,小米蕉也不需要做特殊的病虫害处理,只需正常的水肥,就可以茁壮成长,就连其他香蕉最为惧怕的黄叶病,都很难对这个土生土长的品种产生威胁。因为特别容易种植管理,很多村民长期都将小米蕉作为一项副业,有人收购就砍上几株。
和村民们对待该产业的态度对应的是,在市场上,小米蕉长期处于边缘位置。不同于常见的高脚品种如香蕉一号、二号等,小米蕉口感特别,既酸且甜,很多人初尝不习惯。而且其外形短小粗壮,卖相一般,竞争不过那些膀大腰圆的香蕉品种。“除了南宁附近的菜摊、超市,其他地方都不会卖小米蕉。不景气的时候都没人愿意收。”
在很长时间内,小米蕉这类边缘化的作物,连传统流通的渠道都进不去。“传统批发是以货车为基本单位的,但是很多客商的需求量达不到一整车,所以发不到北京上海这些地方。”商家龙杰说。因此,小米蕉只能通过路边水果摊和附近的商超渠道销售,很多北方人都没有见过这种皮薄清甜、果肉紧实的香蕉。
为了扩大市场规模,早在2014年,双定镇就有人尝试把小米蕉放在互联网上卖,但订单量稀稀拉拉,一直没有大的起色。小米蕉面临难以“入网”的困境。通过传统电商销售农产品,最核心的是流量问题——商家需要通过直通车、坑位费等方式,来购入流量,商品才会被消费者看到。而客单价低、利润率低的农产品和农民,无疑是承担不起这样的费用的。
另一方面,在“人找货”的搜索场景之下,很少有人会主动搜索小米蕉这个名词,尤其是网购的主要群体年轻人,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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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蕉口感其实特别好,价格又有竞争力,卖不出去明显是不合理的事情。”站在一辆大货车旁的龙杰,言语间颇有成功企业家的意味:“市场就是供需关系,如果需求信息和供给信息能够对接好,其他的都好办。”
在中国,香蕉向来是不缺乏市场的。在鸡蕉村为香蕉销路犯难的2018年,仅大连的大窑湾岸就进口了50万吨的香蕉,一些果品好的香蕉被放在进口超市里,一斤的售价超过10块钱。
14亿中国消费者中,可能有8亿人喜欢吃香蕉,但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放在盒马、永辉货架上的香蕉。其中,可能有1亿人喜欢酸甜口的小米蕉,但其中的绝大多数,从来没有吃到甚至也没听说过这个品种。
当市场信息的堵点被打开后,鸡蕉村所有的产量,被需求的巨浪一口吞下。
2018年,因为线下的销售不畅,龙杰在朋友的建议下,在拼多多上开了一家店铺,专卖小米蕉。但店铺上线两周后,龙杰就被系统持续的提示搞得寝食难安。“一开始我以为每天能卖几单十几单就不错了,谁知道一下子就超过了一百单。”紧接着是1000单、5000单……最多的时候,龙杰一天卖出了8000单超过6万斤的小米蕉,几乎包下了附近双定镇、金陵镇的全部产量。
为了能在系统规定的期限内发货,龙杰还紧急组织了一个20多人的打包团队,把村口变成了小型封装集散中心。灵敏的村民们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家彼此交换信息,商定对策。在随后不到1年的时间里,以鸡蕉村为中心,附近的双定镇、金陵镇上,新增了20多家拼多多店铺,村民们把能利用的土地,都更换成了种植小米蕉。
日益上涨的收购价,激励了所有的村民。不少村民过上了早上砍蕉白天打包的“双工种”生活,就连农贸市场的保安大哥,每天都会扛着自家的小米蕉去上班。
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力争上游,但天南地北的订单拱卫下,几乎每个人都受益其中。从0.4元、0.6元,1元到1.5元……小米蕉的收购价不断提升,今年天冷产量少的时候,它的每斤收购价甚至超过了2.5元。
村民李如创家种了30多亩小米蕉,以前年收入三四万左右,去年一年,他光是卖给村里开网店的后生,就卖了十万多。
有勤劳的村民,还会在农余时帮忙封装打包,干满一天的工时费接近300块钱。所有人都变得勤快了起来。龙杰的父亲,每天4点多起床,和工人们一起砍蕉,在8点多把砍下来的香蕉送到收购点。“每一刀都是钱,越砍越年轻”。在蕉田的两边,不少三四层楼的自建住宅正在涂色,一位双定镇武陵村的村民说:“以前真没想到,小米蕉能让我们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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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激流之中的鸡蕉村村民们,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奇迹中的一环。
2015年9月,拼多多于上海创立,随后的5年时间里,这家公司打破了几乎所有的纪录,成为全球从创立到突破1000亿美元市值最快的公司,全球用户规模最大的电商企业。今年3月17日,拼多多董事长陈磊表示,将在已成为中国最大农产品上行平台的基础上,进一步带领拼多多发展成为全球最大农产品零售平台。
成立之初,拼多多只卖农产品,而现在,农产品依旧是拼多多最核心的业务。2020年,有2700亿元的农产品通过这个平台卖出,涉及的农户超过1200余万人。
在这个商业奇迹缔造的过程中,数千个“鸡蕉村”随风而起,这些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小村庄,在某种程度上和远在上海的万亿市值企业,缔结成了稳定的利益共同体。
实际上,即便在此之前,鸡蕉村的村民们对于电商也一点都不陌生。早在五六年前,中国的电商平台便掀起过一轮下乡热潮,淘宝、京东、苏宁等企业在中国农村刷了超过十万面墙,各类通俗易懂的口号可谓家喻户晓。
但是受制于传统电商的流量分配模式,在这个轰轰烈烈的过程中,电商们更多是将产品卖到了农村,而不是帮助村民们把农产品卖出去。在净现金流长期单向流动的情况下,这样的贸易逆差显然难以持续。
拼多多建立了一个反向的通道,在前中期,它只把农产品从村里卖到城里。他们解决了农产品网络销售存在的很多技术和模式难题。按照官方表述是:拼多多结合中国农业“大国小农”的发展实际,通过大数据、云计算和分布式人工智能技术,将分散的农业产能和分散的农产品需求在“云端”拼在一起,基于开拓性的“农地云拼”体系,带动农产品大规模上行,让农产品突破传统流通模式的限制,直连全国大市场。
由此,拼多多以信息流的方式,帮助包括小米蕉在内的数千种中国地方特色农产品,精准匹配到喜欢它们的消费者。通过在云端建立起一个超级大市场,拼多多将农产品流通的基本单位由货车变成了包裹,通过“产地—快递—消费者”的方式,直接送达终端。
更简单的理解是:全国有几亿人吃不起高价的水果,有几千万农户种出来的农产品销路存疑,拼多多把这两头接在了一起,让消费者能敞开了吃,让农户能妥妥地卖。
当然,目前这个超级市场还不完美,甚至存在很多明显的不足:农产品不是标品,大小、口感还参差不齐;农产品快递运输依然要多层搬运分拣,难免破损;农户的技能水平不高,种植规模也不大,挣得的利润虽然比传统模式下有增加,但可能还是比不过收购商或网店经营者;部分消费者会因为收到的农产品不完美而产生不满,源头的标准化,却并不会因为市场规模的急速扩大,而在短时间有质的变化……,但是毫无疑问,所有这些暂时存在的问题,都无法阻拦数亿国民的胃、数千万渴望致富的农户,以及中国走出一条符合国情的农业现代化之路。
所有的智慧都正在被释放出来,鸡蕉村的村民们学会了根据不同的收货地址,来分配不同熟度的小米蕉,如果发到东北,他们会在香蕉还是青色时,就装包发货。
因为市场迅速扩大,线下的通路也被激活。几天前,龙杰刚刚发了一车货到北京,装了整整5万斤的小米蕉。外部力量也参与了进来,来自东北、湖北的网红们,驻扎在了金陵镇和双定镇,一边从村民手里收购,一边兜售给更多没见过小米蕉的人,帮助村民快速变现。
在激增的需求面前,鸡蕉村大片的矮坡和蕉田,开始显得力不从心。在拼多多,动辄有几万人同时拼单某一款农产品,这种需求量,就算是再多的鸡蕉村也难以消化。很快,不同品种的“小米蕉”都纷至沓来。云南的德宏、西双版纳,广东的粤北地区,贵州的黔西南……低脚种香蕉被成片种下、成片收割。每个地方,都在宣传自己这里才是最好的品种。
对于这种争奇斗艳,鸡蕉村的村民们显得很不屑。一位村民说:很多其他地方的网络店铺卖的“粉蕉”“苹果蕉”“西贡蕉”等,都不是小米蕉。
一个曾经陌生的名词,成了十几万人的财富密码,仅仅是在金陵、双定、那龙三个镇上,就有数万人依附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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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农产品的非标准化,被认为是制约农业现代化发展的原因之一。这些大自然的产物,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阳光雨露、土壤地形,赋予了它们千奇百怪的形态。在中国,仅仅是苹果的品类,就有接近100种。而现在,这些小众的水果,成了抓住不同消费者差异化胃口的关键。仅仅在广西地区,近两年就出现了包括黄皮果等一批行销全国的致富水果。
农业的发展有很多因素,而其中最为关键的,无疑是为这些千差万别的水果,开拓一个足够规模且精准匹配的新市场。在市场经济中,市场永远起决定性作用。当市场出现时,所有的资源都会围绕市场进行优化配置。拼多多帮助全国数千个“鸡蕉村”找到了市场,连接了超过千万的用户——即便一路走来颇具争议,它也能迅速发展成为全世界用户规模最大的电商平台——因为它的成败,直接关系着几千万农户的收入。
在移动互联网和数字化经济的推动下,农产品上行的浪潮仍在继续。所有的村民都希望能在一波接一波的浪潮中不被甩下,过上好日子。在金陵和双定两镇,拼多多商家们每天的发货量超过30万斤,年销售额过亿元,但即便如此,他们亦有担忧。一位村民说,自己开始仔细研究美人蕉、苹果蕉等各类香蕉,以取长补短。另一位村民则表示,担心出了这几个镇,种不出同样口感的小米蕉,以后“会爆单”。
但毫无疑问的是,“相较以前,整个镇都更有活力,感觉大家都勤快了起来。”一位商家说。曾经错位的市场已经彻底打开,包括鸡蕉村村民在内的所有人,再也停不下来。
文章转自: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