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中国现存KTV企业不及七年前一半”的话题,登上热搜,将这个沉寂许久的行业,再度拉回大众视野。根据《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总报告》,受疫情等因素叠加影响,2020年KTV行业整体客流量下降70%~80%。截至2021年3月,我国KTV企业仅剩6.4万家。
但KTV的没落显然不只是因为疫情,回顾十多年来我国KTV行业的发展历程,相关企业的增速,呈现倒V型走势,从2015年达到高点11%后,就已经走进了下坡路。目前,这一行业中已有超50%的企业,处于注销或吊销状态。
年轻人正在抛弃KTV,而另一个尴尬的事实是,很多人发现自己去了KTV也是“无歌可唱”,基本上都在唱老歌,新歌没几人会唱。一位KTV经营人士感概道,“华语乐坛似乎很久没有出现过一首传唱度极高、又能打动人心的歌曲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将用户锁定为70和80后。
乐坛兴,则KTV兴,KTV的行业发展与华语乐坛的繁荣休戚相关,但如今资本和流量裹挟下的乐坛,已经再也无法支撑KTV的生存。
流量明星对乐坛的贡献不是歌
“流量明星的粉丝到了KTV是多么的无助?”一位虎扑用户在社区内发出这样一个疑问,他称跟女友及女友的闺蜜去KTV,闺蜜是肖战粉丝,而女友是王一博粉丝,她俩各自点各自偶像的歌,结果发现自己也没法唱。
《十年》、《K歌之王》、《死了都要爱》、《后来》…十多年过去了,很多人发现KTV必点神曲到现在还是这些老歌,没有一首来自现在走红的歌手。
早在2018年,法国音乐流媒体服务商Deezer曾有过一项调查,调查称巴西、英国、法国、德国和美国等五国成年人,平均在27岁11个月时会患上“音乐麻痹症”。而所谓音乐麻痹症,就是听众不再对新的音乐产生探索欲求,并且开始反复聆听同样的旋律和同一种类型的音乐。
这份调查中也给出了原因,19%的人表示因为选择太多,16%的人表示因为工作太忙,11%的人表示因为要照顾小孩。面对现在的华语乐坛,我国患上音乐麻痹症的人可能也不在少数,主要是因为选择太多,而精品太少。
《2019年华语数字音乐年度报告》显示,2019年新增歌曲总量达到近24万首,近乎2017年和2018年的数据总和,发歌艺人更是高达7.4万人,也超出2017年2.9万人和2018年近4.2万人之和。但是,艺人平均发歌数量却由4.5首(2017年)下降到了3.2首(2019年),更关键的是,查看各大音乐榜单,很多歌连听都没听过,也没有想听的欲望。
比如2018年公布的年度十大金曲,几乎被TFBoys、鹿晗、黄子韬等“流量歌手”承包。这份榜单曾引发诸多争议,它意味着以前能为歌手带来高人气高话题度、作为歌手立业之本的音乐作品,现如今却成了歌手流量的附庸。
简单来讲,以前我们听歌,歌曲火,但我们未必知道歌手是谁,但现在则是人火了,才带动歌曲火。
一首歌火不火,可以用数据来掩饰,只是在KTV里,这就无法掩饰了。粉丝成百上千地购买流量明星的单曲,也未必能完整唱出一首歌,不是粉丝的路人们更别说点他们的歌了。
长期以来,华语乐坛的繁荣持续为KTV这一行业“输血”,许多经典老歌或网络神曲都是消费者在KTV的首选。而在2015年左右,KTV的生意开始变得寡淡,部分头部品牌出现了倒闭或停业的现象,巧合的是这个时间正是流量明星崛起的节点。这一年,“归国四子”归国,引领了长达5年的“流量”时代,KTV则消失在流量时代。
年轻人忙着追星,哪有时间去KTV?
KTV、网吧、影院…这些线下场所的没落,本质上是因为它们正在被年轻的Z世代所抛弃。
一方面,剧本杀、密室大逃脱、电竞酒店等新生事物产生,逐渐取代KTV,成为Z世代的社交娱乐新宠;另一方面,用户的社交娱乐早已从线下转移到线上,大大削弱了KTV最核心的社交功能。
2020年,社科院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报告指出,2019年到2020年,中国平日人均休闲时长3.6小时,而平均在线休闲时间却长达4.9小时。其中60后、70后及80后在线休闲时间为1~3小时的人最多,90后在线休闲时间为3~5小时的人最多,00后在线休闲时间为5~8小时的人最多。
越是年轻的群体,线上休闲的时间就越长,而00后们把休闲时间大部分用在哪呢?一个答案就是追星。
一般来讲,追星女孩们每天至少会花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为自己的偶像控评、反黑、打榜、做数据,除此之外,考古物料、刷剪辑、关注爱豆动向则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现在年轻人追星,尤其关注偶像的物料,而关于偶像的同人创作也是官方物料之外的另一种重要内容形态,所以吸引了大批00后聚焦于LOFTER和B站等UGC内容活跃的平台,这进一步拉长了追星的时间。
微博上,有过一个小调查,春节假期会花多少时间在快乐追星上?结果显示,有2/3的人选择5个小时以上。
低学历追星花时间,高学历追星爱花钱,追星时间的差异可能来源于此。学生族空暇时间多,有足够多的精力为偶像做数据,上班族的休闲时间不比学生族,她们更愿意直接在偶像身上花钱。
Z世代大多属于前者,她们是追星群体核心的主体。在超级星饭团与摩点App这两款饭圈APP上,我们看到,超级星饭团用户中在读学生数占比达到77.7%,摩点稍低,占比达58.6%。这种用户结构其实和不同年龄段的在线休闲时间一致,00后的在线休闲时间最长。
00后不止愿意花大把的时间在追星上,而且平均每月的追星消费也很高。《维度》调研发现,00后中有14.89%的人每月为追星花费5000元以上,这个比例大大超过了80后、90后及95后追星消费超5000元的占比。因此,流量“歌手”们出单曲必然会有粉丝买单,又何必在乎歌是否好听或能不能被大众传唱呢?
流量明星“跌倒”,会让华语乐坛更好吗?
2019年,《上海堡垒》上映,网友调侃,《流浪地球》打开了科幻片的一扇门,《上海堡垒》又给其关上了。《上海堡垒》的垮掉,是国内电影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它正式宣告流量思维在电影产业的失效。自此后,很多影视公司纷纷发声,以后不会再和流量小生合作。
华语乐坛也在经历流量明星的倒塌。近来,娱乐圈塌房的明星一个接一个,先是华晨宇被一女网友曝光整容、植发,又称张碧晨为“小三”插入两人感情,其情史之丰富,与他的人设大相径庭。而后吴亦凡以选MV女主角名义诱骗少女粉丝一事,引爆娱乐圈,再次刷新流量明星道德品行的底线。
华晨宇、吴亦凡…这两个经常出现在各大音乐榜单中的流量明星,被他们的粉丝推崇为华语乐坛的“中流砥柱”,如今他们的“倒塌”,是否会像《上海堡垒》在电影行业引起的连锁反应一样,遏制流量明星继续对华语乐坛的“入侵”呢?
答案可能是否定的。流量明星在电影行业的失利,给背后的影视制作公司带来了商业及口碑上的双重损失,这才导致他们不得已放弃了流量明星,但是与电影行业不同,围绕流量明星的单曲付费、音乐版权、演出等业务,至今依然给音乐公司贡献了不菲的利益。因此,他们不可能放弃流量明星。
以风华秋实为例,从风华秋实近两年的业务表现来看,其极高的净利润主要来源于音乐版权业务,而音乐版权的重中之重在于鹿晗。
据音乐先声查证,截至1月25日,鹿晗个人的数字专辑销售额超过1.2亿元人民币,他是国内为数不多数字音乐销售破亿的艺人,在风华秋实所列出的2018年以来制作的单曲/专辑中,我们也看到鹿晗的作品占了很大一部分。为了获得鹿晗的音乐版权,腾讯音乐每年都会向风华秋实采购,这部分收入达到了该公司总收益的70%以上。
流量明星备受音乐公司及在线音乐平台追捧,他们已经成为这条产业链运行的核心,甚至可以说,流量明星和背后的粉丝经济支撑起了现在的数字音乐产业。因此,一两个流量明星倒下,综艺节目、短视频、社交媒体造星的模式不会变,流量明星或歌手还将层出不穷。
而大批肯为自己偶像撑销量的粉丝,还会孕育出下一个“吴亦凡”或“华晨宇”。
纵观我国音乐产业的发展脉络,当前的华语乐坛正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割裂状态,粉丝支持爱豆,网络神曲俘获五环外用户,古风、说唱、民谣等圈层,各自欣赏,更多的人守着自己喜欢的老歌,感慨时代已过。不可忽视的是这其中的鄙视链和对立,已经无法消除。
也许很长一段时间,在KTV里将很难找出一首老少皆宜的歌曲,供人一同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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