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年,高校毕业生的就业选择越来越“魔幻”:
疫情之后,许多硕士生开始加入外卖大军;
北京链家APP上,每23个人当中,就有1个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杭州余杭区的街道办,十几个来自清华、北大的毕业生应聘,学历不是硕士就是博士;
近日,河南中烟录用了一批大学生,149个名额里面,有4个专业管理岗、4个技术岗和6个销售岗,清一水的研究生,有211,有985,还有海归;
研究生去卷烟、送外卖和处理社区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有着高校光环的高学历人才,似乎正在走向我们通常认为的“底层岗位”,而且一个不容忽视的重点在于这不再是个例。招聘时,河南中烟很淡定地表示,“有名校毕业生或者研究生很正常,他们自己要来的”。
求稳定、求待遇、求清闲,高学历人才们正变得更加现实,但这背后终究是人才的流失。
卷烟厂需要硕士吗?
河南中烟招聘引发出一个微博热点话题,估计他们自己也没想到,因为在这个行业内,名校硕士或博士去流水线卷香烟再正常不过,甚至很多岗位就明确要招研究生及以上学历。
比如四川中烟,2021年超过1/3的岗位要求硕士研究生及以上学历,而其旗下什邡卷烟厂更是直接明确写明“双一流”大学及专业优先。某二线城市卷烟厂的一线生产操作工对记者表示,“我们厂里还有中国传媒大学、华南理工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华东科技大学毕业的学生,还有很多双一流学校的研究生,都来当工人”。
当然,不是说这些研究生只当一线工人,按照烟草企业的规定,即便是管理岗,不论学校也不论专业,都要在一线工作一年或是三年。但这里其实有很多疑问,如果卷烟厂招聘高学历人才,不是让他们去当一线工人的,为什么很多毕业生录取的岗位是生产操作岗,而不是管理岗呢?而像流水线上制丝、卷包这类活,又是不是非得研究生才能干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不是卷烟厂非研究生不可,只是他们给的薪资待遇完全能“供”得起高材生们。
根据财政部网站披露的信息显示,2019年中国烟草总公司有51.62万员工,发出了964亿的工资,在岗职工平均年薪18.67万,平均月薪15558元。与此同时,据21世纪经济报道此前统计,在城镇非私营单位中,北京、上海、天津年均工资最高,2019年均在10万元以上;在城镇私营单位中,居前三的则是北京、上海、广东,2019年年均工资均在6.2万元以上。
不止中烟,各个地方烟草公司的平均工资也几乎秒杀其他行业。时代周报的报道中提及,一位某三线城市的卷烟厂员工透露,“新人税前年薪也有15万元,也会有每日包吃两餐这样的福利”。还有人晒过湖南中烟的薪资,同是国企,湖南中烟秒杀长沙轨道交通。
在国内,没有比烟草公司更财大气粗的用人单位,尤其是当几乎所有行业都受疫情冲击,逃脱不开急剧变化的经济形势,烟草公司的业绩反而更加蒸蒸日上。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9年中国烟草制品行业工业企业营业收入为11092.4亿元,同比增长6.1%,2020年1-6月,中国烟草制品行业工业企业营业收入为6408.4亿元,同比增长5.9%。
由此可见,稳定、钱多还有各种隐性福利,毕业生能进烟草系统,恐怕只有让别人羡慕的份了。
制造业不如互联网,互联网不如卷烟厂
最近一段时间,互联网大厂动作频频。先是京东宣称要用两年时间,将员工平均年薪由14薪逐步涨至16薪,随后腾讯、快手、美团都表示取消大小周,小米呢?则直接授予3904名员工共计7023万股奖励股份,人均奖励约47万港元(约合39.29万元)。因此,年轻人争相涌入互联网大厂。
但是要跟烟草公司比起来,互联网大厂似乎都略逊一筹。一位在某5线城市烟厂一线工作的985计算机本硕毕业生在网上求助,称自己年收入到手18万左右,现在手拿互联网算法和微软的两个offer,想跳槽,可是家里人根本不同意他从卷烟厂辞职。
纵观十多年来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倾向,每一轮经济变化都带来新的改变,而传统产业、互联网行业以及体制内经济之间的较量和发展,通常也因人才的流向而发生变化。
根据猎聘发布的《中国人力资本生态十年变迁白皮书(2011-2021)》显示,从过去十年猎聘平台上的公司需求指数排名前十的情况来看,2011、2012年以各类传统行业的公司为主,2013年上榜公司比较多元化,前十公司涵盖了矿业、投资、汽车、通信、互联网、教育等领域。直至2014年,阿里开始登上人才需求指数榜单第一,此后至2020年连续几年基本上都是位居前列。
而其他互联网头部公司如腾讯、京东、美团、字节跳动等,也在2015年之后纷纷跻身前列,且从2011年到2020年企业发布的招聘薪资来看,互联网公司薪资整体处于逐年增长的态势。
互联网公司对人才的吸引力增大,而这一时间,几乎和传统制造人才流失加剧的时间吻合。2014年,北京市人社部门数据显示,2014年上半年,软件及IT产品研发人员、工程设计人员等专业技术人员缺口最大,为11.3万人。从净增岗位数量看,制造业居首位,用人需求约11.84万人,占全部净增岗位的21.3%,尤其是技能型人才。
在一些制造业较为发达的城市,仅深圳一地,2013年高技能人才缺口达30万人,建筑工程师、通信工程师等工科人才奇缺。
究其原因,很多工科人才逐渐流向了金融、互联网等领域催生的新兴岗位,而这种情形大大限制了人才流失一方的行业发展。比如我们心心念念的芯片制造,早前芯片行业人员流失不仅对外,而且对内,对内转移到互联网、IT甚至是金融领域,几乎成了相关专业毕业生选择就业方向的一个热衷选择。由现在的技术差距可看,这和当初人才流失不无关系。
不过现在似乎也轮到互联网被“抢”了。根据去年猎聘发布的《2020年2月互联网从业者求职报告》显示,2020年2月,有投递行为的互联网行业从业者,开始出现向传统行业、大型企业倾斜的趋势,最关键的是,互联网从业者追求稳定的心态更趋于明显。
这也是为什么高校研究生争着抢着去卷烟厂当一线员工的原因,互联网中年危机焦虑、加班文化盛行、裁员一波接一波,再加上近来逐渐收紧的政策监管,整个互联网经济似乎进入一个动荡期。
从体制外“卷”到体制内
在互联网当前的语境下,我们用内卷来形容停滞不前的状态,也用来比喻自己全部的努力不过是一种无意义的自我消耗,但在体制内,内卷或许反而是正向的。
比如烟草公司,虽然河南中烟招聘研究生到流水线上去卷烟,向外界透露了高学历人才之间同样内卷的现状,但是要知道在以往,即使是这些名校高材生想卷也不一定能卷进烟草公司。长期以来,烟草公司特殊的垄断性地位及产品特点,使得烟草行业自有自己的一套市场运行规则,相对地,这一行业的人才流动也不受市场影响。
而如今烟草公司逐渐向外招聘,尽管门槛高了些,起码给了外部人才流入烟草系统的机会,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体制内的竞争。
其实从人才流向的变化可以看出,体制内走向内卷或许是必然的,更确切地说,体制外卷得越厉害,更多的人越会涌向体制内,从而也导致体制内内卷。从2018年开始,资本逐渐收缩,许多毕业生或互联网人已经开始悄悄往体制内跑,尤其是疫情过后,倒闭、裁员、降薪…多少公司员工受到影响,这时人人都感受到了体制内的好。
比如前段时间,北大硕士、嘉实恒生科技ETF基金经理高峰,考公上岸做了公务员,然后从基金公司辞职。而在脉脉上,讲述自己从互联网大厂成功上岸的更是大有人在,一位蚂蚁金服前员工曾详细分享了自己“上岸”后的幸福感、家庭、精神状态、薪资情况,引发热议,也触动了不少本来就在犹豫的人。
据脉脉调查的一份2020年人才吸引力报告显示,尽管IT互联网是人才净流入最多的行业,但互联网行业的整体幸福感却垫底。
从体制外流入体制内,或者从体制内流入体制外,说到底都是个人择业的自由,但不得不承认,随着人才流动的变化,体制内外的矛盾感和对立性似乎更加明显。在脉脉上,一面是大厂员工想上岸,鼓吹体制内的幸福,另一面大量体制内员工自嘲买房负担压力大,羡慕大厂的高薪。原本体制内外“各自安好”,现在倒变成了集体宣泄,暴露出更多的焦虑和质疑。
就像烟草公司,烟草公司过高的薪酬,确实可以让烟草行业集聚更多的人才,可是这种吸引力的背后是烟草行业常年不变的垄断地位和难以想象的暴利。不是说公司给的起高薪,就证明其薪酬体系没有问题。
而且正如很多网友内心共同的疑问:父母千方百计培养出来的研究生,就为了干这活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带着名校光环的毕业生却不得不往下走,用经济学人士的话来说,一旦高端行业的扩张速度跟不上劳动力的供给速度,就注定会有人被挤到下一个层级。现在很多行业正恰逢劳动力增长而企业发展受挫,未来或许劳动力过剩还要持续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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