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连绵不断暴雨,来北京出差的张宁宁怎么也打不到车,友人甚至建议她试试运货的“货拉拉”。而上班族早晚高峰叫网约车排号100人以上,等待时长超过一小时都是常事。随着暴雨结束,打车难稍有缓解,但网约车体验依然麻烦不断。
普通工作日早九点,打车高峰期还没过,刚接到拼车订单的快车司机郑学烨提心吊胆。距离地铁站100米,他刚准备靠边让到站乘客下车,突然又紧打方向盘驶出,“看到了吗?藏得太隐蔽了,差点就被逮到了。”老郑向前开出近100米,躲过了查车检查人员,连声向乘客道歉。
一边是乘客的抱怨,一边是司机的无奈。这个闷热的夏天,打车难成了一个死结,更糟糕的是,这可能会成为今后的常态。
打车难爆发
像老郑这样的网约车司机一直踩在不合规的灰色地带,网约车新规已实施两年,各地都陆续出台了具体规定。北京网约车新政明确要求“京人京车”,接入网约车平台的个人和车辆须经过审核,具备相关资质后才可以上路营运。然而过渡期监管力度相当宽松,很多司机就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继续拉活儿。
7月1日,《北京市查处非法客运若干规定》正式施行,让司机车辆不合规的问题突显。北京市交通执法总队对黑出租车、黑网约车展开为期半年的打击。执法首日,在机场、火车站等45个重点地区,对各类非法运营行为开展打击。半天时间内,共计检查车辆1800余辆,查扣各类“黑车”54辆。依据相关规定,执法人员将对车辆进行30天至60天的扣押,同时对驾驶员处以1万-3万元的罚款。
2017年滴滴北京注册司机数量为110万,活跃司机数量逾20万,但只有10.7%符合京籍规定,合规人数仅2万人。而网约车驾驶员考试也并非想象中简单。据网约车行业人士透露,目前取得北京网约车从业资格证的司机仅在2.1万人左右。
突然趋严的监管政策在司机群里炸了锅,大部分网约车司机不合规选择呆在家里暂停拉活儿,暴雨极端天气更加剧了平台车辆数量缺乏的问题。
而滴滴在快车接单政策上的调整,也让打车排队等候变得更复杂。今年今年3月滴滴快车调整了北京地区选单政策,也让排队打车变得更加复杂。
据记者了解,滴滴新推出了选单大厅功能,车主可以根据乘客的相对位置、目的地等因素顺路接单。不过选单大厅的行程价格并非以里程计费,而是一口价,并要额外扣除一定的平台服务费,行程价格略低于同等距离的派单价。
司机老郑介绍说,大部分司机都很喜欢用选单大厅,尤其在非早晚高峰时期,虽然平台抽成更高,但能选到50元以上的大单对司机而言更合适。老郑坦言,“但对乘客来讲就有点不公平了,没有司机会选起步价的单子,短途乘客等的时间可能会更长。但没办法,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
难达标的司机
随着查车情况趋缓,老郑周围的很多朋友又开始跑车,“但三站两场(火车站机场)我坚决不去,已经在软件上屏蔽掉去机场和火车站的单子了。”有司机表示。
“捉迷藏”式跑车,不是长久之计,再加上平台抽成增长等因素,感觉赚钱越来越难的一些网约车司机萌生退意。
半年前袁杰通过租赁公司租了一辆1.6L排量的起亚K2跑滴滴快车,月租金4800元。他算了下,按每周休息一天算,光车辆租金每天就要交184元,加上油钱和平台每单抽成,每天得到的纯粹就是“辛苦钱”。他决定歇歇,找找其他工作。
有车贷在身的司机却很难简单抽身。家在保定的田师傅在车主群抱怨:“刚想说这个月多还点外债,不是下雨就是查车。房贷+车贷+日常生活,这个月又完蛋了。”听到他的抱怨,群友纷纷“鼓励”:“还聊天呢,赶快去干活,不还贷款啦。”
大多数的司机还在退出边缘徘徊,和许多非京籍司机一样,家在山东的杨晨除了时时关注司机群里的查车信息外,还在软件上屏蔽了机场火车站的单子。杨晨抱怨道,“我理解对网约车牌照和车型有要求,但为什么一定要求本地司机呢?现在都是靠导航,本地司机也没什么优势啊。”
两年前,由于行业不景气,做家具生意的杨晨关掉了在北京的门脸,准备先做滴滴司机周转,没想到一跑就是两年,这也成为他的专职工作。
即使符合京人京牌标准也很难完全达标。李健卡在了转变车辆运营性质这一关。“我从小就喜欢考试,而且北京网约车驾驶证题也不难,我很早之前就考好了。英语也就是考一些最基本的,‘summer palace’是指的哪个景点之类的。”李健家住朝阳,开着天籁汽车,在滴滴是优享型轿车的车主。“但我绝对不会转变车辆运营性质的,都是自己家的车,转成营运车辆强制报废,还要上商业保险,很麻烦。”
北京要求从事网约车运营的车辆将使用性质登记为”预约出租客运”,行驶里程达到60万公里时要强制报废;同时汽车排气量不小于1.8L,车辆轴距不小于2650毫米。大排量意味着高油耗和高车价,1.8L属于中级轿车,许多司机认为用来开网约车“不划算”。
除了转行外,一些司机开始重操旧业。草房地铁站晚高峰,黑车司机开始在出口揽客。“黑车比网约车赚钱,”郑学烨计算着,“附近小区最远也就五公里,一辆车最多可以拼三个人,每人收15块,比做滴滴赚钱,还轻松。”更晚一点,郑学烨有时会关掉软件,去三里屯拉黑活碰机会。
猫鼠游戏与监管难题
网约车监管趋严并非北京个例。近期,上海、大连和哈尔滨等地陆续开展非法客运集中整治。今年4月,上海市交通执法部门针对网约车市场非法客运情况加大执法力度。一天内查处利用网约车平台从事非法客运的案件37件,其中滴滴出行29件、美团打车6件,执法部门对滴滴出行和美团打车平台各处以10万元罚款的行政处罚。
大连方面在今年5月底开展非法营运专项整治行动,行动首日共查处15辆从事非法营运的私家车。7月,哈尔滨市交通运输局等六部门联合约谈滴滴,责令滴滴平台1个月内完成对不符合规定车辆的清理,即日起不得为不符合要求车辆提供注册和派单。
线下监管并非唯一手段,交通部此前已经启动了网约车监管平台,要求与网约车平台公司、省市监管平台对接,进行数据交换共享。但目前网约车企业接入监管平台数据量却非常有限。例如,在佛山地区滴滴平台在册的车辆约有44万辆,但上传数据的驾驶员仅有2300多名,上传有保险数据信息的仅为21辆。
如何对平台车辆有效监管,依旧考验着执法部门的能力。在有效监管情况下,保持网约车活跃度和良性发展,更具挑战。
交通部发言人吴春耕在谈及“打车难”时坦言,这一问题涉及出租车改革,一是要严打并非要遏制网约车发展,其主要目的是将非法营运的车辆清除市场;二是打车难不能用非法经营来缓解,也就是说不能通过放纵非法营运来缓解打车难。
8月1日,国务院同意建立由交通运输部牵头的交通运输新业态协同监管部际联席会议制度。联席会议由交通运输部、中央宣传部、中央政法委、中央网信办、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司法部、人民银行、市场监管总局、信访局、战略支援部队第三部等12个部门和单位组成,加强对于新业态的协同监管。
一方面,网约车盘活了之前垄断的巡游出租车行业,为大众提供了更多的出行服务选择,改变了出租车常年不变的运费价格、每个月固定上缴的份子钱、拒载服务态度差等问题;另一方面网约车安全隐患等问题,促使网约车平台在加速自我整改力度,也让政府监管部门加大了对网约车趋相于传统出租车的从严监管力度。
如何发挥传统行业和新业态的优势,稳定供应,加速迭代,成为各方思考的问题。
早在2016年,滴滴曾与部分出租车公司探索试点将出租车派单的“抢单模式”升级为“智能派单”,提升出租车司机运营效率、降低空驶。此后在广东、南京等地试点融合派单,降低司机的空驶率,提高收入水平,并通过“服务分”等线上管理手段和评价体系,进一步提升行业服务水平。
不久前,杭州和南京的出租车协会与嘀嗒出行展开合作,将现有巡游出租车将全量接入“嘀嗒平台”。嘀嗒方面承诺,未来会建立一套新型巡游出租汽车服务标准评价体系、投诉联动处理机制,平台对司机有一定考核,不合格的司机会踢出平台。